1989年9月28日,法新社发表一则电讯:公元前53年,兼任叙利亚总督的罗马执政官克拉苏率军4万余人远征安息,结果卡尔莱一战惨败,只有6000多人逃出重围,下落不明。澳大利亚教师戴维·哈里斯在中国考察期间发现,中国西部有座名叫“骊(革干)”的汉代古城,就是当年为安置这批辗转流徙于此的罗马残部而设,在今甘肃永昌县。这批罗马残部突围后,流落于中亚一带,后来成为北匈奴郅支单于的雇佣军。17年后,即公元前36年,汉朝军队远征康居,诛灭郅支,又将这批罗马人俘获,在今河西走廊的永昌,置县骊(革干),安置了这批罗马降人。报道还称,哈里斯同中国当局讨论了是否建立一个国际机构进行考古发掘,“中国人对此很起劲”。
此报道一出,如同当年斯文赫定发现楼兰遗址一样,轰动了中国的学术界和新闻界。永昌县也以此为题材大兴土木,先后兴建了一批以“骊(革干)”、“罗马”命名的宾馆、饭店、市场、雕塑等。并将相传为骊(革干)故址的焦家庄乡者来寨村附近的故城遗址用水泥桩和铁丝网围起来,按上述说法,镌刻树起了《骊(革干)遗址碑》和《罗马东征军归宿记》两通碑文供人凭吊。
然而,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公元前53年卡尔莱战役中的罗马残部究竟流落何处?甘肃永昌境内是否真有一座安置罗马战俘的城?十余年来一直是学术界和新闻界讨论关注的热点。肯定论者和否定论者各执一词,难成定论。人们期待地下发掘和考古资料提供新证据,揭开这一谜底。不久前,甘肃文物考古所汉简研究室副主任、副研究员张德芳在本报发表了《汉代骊(革干)城与罗马战俘无关》的重要论文(见本报5月19日C4版),以确凿的材料和缜密的考证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对廓清这一千古之谜具有重大学术价值。
日前,记者就此问题采访了论文作者张德芳。张德芳告诉记者:70年代,甘肃考古工作者在内蒙额济纳河流域的居延地区和甘肃金塔县的金关遗址发掘汉简2万余枚,其中破城子和第四燧出土的8000多枚已正式出版。而金关出土的1万多枚由于种种原因,前不久才整理完毕,释文工作才告结束。90年代,又在敦煌悬泉遗址出土汉简2万余枚,释文整理工作亦告结束。这都是甘肃考古继30年代第一批居延汉简发现之后的两次重大发现,不久之后,将交付出版。金关汉简和悬泉简中关于骊(革干)的记载,是研究骊(革干)设县于何时以及究竟与罗马战俘是否有关的第一手材料。其中神爵二年的纪年简可谓回答这一问题的铁证。它确凿地证明,早在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以前,骊(革干)就已存在,它早于公元前53年的卡尔莱战役7年,早于公元前36年汉朝诛灭北匈奴24年,那种认为汉代骊(革干)因罗马战俘而设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当然,张德芳还告诉记者,作为学术问题。有不同看法是正常的。通过争论使认识逐步接近事实和真理,本不是件坏事。但问题在于不能用凭空揣测代替艰苦的科学研究,更不能以外国人如何说就身价倍增,一切都要以事实为依据。
采访中,记者还得知,张德芳是永昌人,兰州大学历史系毕业生,多年来一直在甘肃省社科院历史所研究西北地方史。曾参与主持完成了《甘肃省志》第二卷和《甘肃社会科学志》的编纂工作,任过《永昌县志》顾问。1993年调省考古所从事悬泉汉简和金关汉简的整理研究,发表西北史地的论文40余篇。目前,他除继续研究汉简外,正在参加《西北通史》的编写工作。
当再次谈及汉代骊(革干)是否罗马城的问题时,张德芳深情地告诉记者:“作为故乡,我生于斯长于斯,在家乡渡过了童年和青少年时代,虽然现在工作在省城,但仍然深深眷恋着这块土地。从情感上讲,我希望永昌确实有一座古代罗马城,使其一夜间海内外知名,成为中外关系史上的热点。但事实毕竟是事实,历史不能编造,学者的良知让我不能沉默。”